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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只屬於彼此的悸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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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上的人只見到半空轟然蕩開的刺眼光芒,就聽得遠處重物砸向地面的悶響,整個大地都仿佛顫抖了一下,揚起厚厚的粉塵。

這是最後的一次轟鳴,在此之後,四周終於沈寂下來。

林希從刺痛中恢覆意識之時,便覺得自己被圈在一個溫暖結實的懷抱中,她此時全身的力氣都沒了,連說話也只能微微撐開唇發音:“誰……”

男人沙啞的聲音就在耳邊:“……還活著?”

“誰?”林希覺得對方的聲音有些耳熟,對了,這種飄忽怪異的腔調,蘇臻?

“還活著……嗯……”

飄飄忽忽的聲音甕聲甕氣地回蕩在林希耳邊,她眼皮沈重得擡不起來,腦子裏仿佛有許多事情,可她什麽也不想去想,也不願去思考,就這樣靠著身邊的懷抱。

她再次醒來,已經是三日後。

清醒就是那麽一瞬間的事,夢裏那些許許多多悲哀傷心的情景,在醒來的那刻卻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楚。林希呆呆地望著天花板上冰冷的金屬頂窗,分不清自己到底躺了多久,眼淚無聲地流淌下來。好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

“醒了?”祭司的嘆息聲從旁邊傳來。

林希扭頭看去,老人本來就滄桑的臉,此時看起來更是頹廢萎靡,她看著老人熟悉的臉龐,有種終於從危險、絕望的環境逃脫,隔世重生的感覺。

可想到哥哥的死狀她心中又是一痛,於是連話也說不出,只輕輕點頭。

“繼承者,原來是你啊……”祭司伸手摩挲著周圍的東西,閉上眼睛問道,“林殊他……真的……”

他聲音嗚咽,林希卻連話都說不出,梗在喉間,鼻子發酸,只能“嗯”了一聲打斷了老人的話。

老人頓時失去了全部力氣,渾濁的眼淚無聲地流淌,顫抖的身體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會破碎。

林希不知道怎麽安慰他,祭司連同前面數代的祭司們,一代代的、數百年堅持的傳承著人類最後的文明,歷經數百年才盼到一個能繼承神級機甲的林殊,眼見數代先人的心願就要實現,希望卻在此時破滅。

這就如一個在冰天雪地中快要凍死的人好不容易撿到可以帶來絲絲溫暖的火爐,那火爐還未入手便熄滅了最後的火焰。最讓人絕望的莫過於擁有希望之後卻發現希望根本不存在。

林希默默地躺著,只能和老人一起在這寂靜無聲的環境中,默默地品嘗自己心中的那份苦澀的哀思。

“祭司,這是哪裏?”半晌,她才輕聲問道。

“降臨者的飛船中。”

“大家……怎樣了?”她說這話的時候,不敢看祭司的表情,所有人期盼的希望沒有去救他們,只是因為她,這份沈重的感情負擔,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

“你什麽都不記得了?”老人的聲音有些詫異。

林希不明白:“記得什麽?”說完,她模模糊糊的想起一些片段,但不清晰。唯獨那份溫暖的懷抱,蘇臻特有的聲音和語調,是那麽清晰的存在於腦海中,可是她卻並不知道中間經歷了怎樣的過程,使得她被他的懷抱所保護。

那份溫暖,猶如在夢中。

“林希!”祭司突然上前,瞪著眼睛喝道,“你真的不記得?那些卡斯星人的戰艦?那一擊毀掉的敵人的怪物般的攻擊?”

“那些是什麽?”

祭司的表情變得很豐富,覆雜、哀痛還有不舍,他喃喃地道:“真的不記得的話,他說要收回龍神機甲,怎麽辦?怎麽辦……”

“誰要收回?”林希掙紮著爬下床,失去冷靜,變得異常激動,“那是我哥的東西,誰都不能動!”

她踉踉蹌蹌地扶著金屬通道,拖著腿幾乎是爬著到了飛船通道盡頭的房間。一路上,祭司阻止了幾次,她都固執地甩開了老人的手。待到了房間門前,她深吸口氣,一掌拍在門上:“蘇臻!”

嗖地一聲,相互咬合的艙門滑開,房間內設施很簡單,只有一張幹凈寬大的床。蘇臻仰面躺著,赤裸的半身纏繞著血跡斑斑的綁帶,那古老的手法,明顯是祭司所為。對於林希的到來,他並沒有多餘的動作,甚至連手都沒有擡起,就那麽安靜地躺著。

一眼望去,林希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這是一種古怪的感覺,冥冥之中,經過那一夜,似乎她與他之間,多了種旁人不能理解的聯系,他就在十米開外的地方,可他的存在居然讓她心裏泛起無法平息的激浪,她忍不住想要伸手撫摸他,忍不住緊盯著他微抿的唇,想要舔舐上去……

念頭一起,她猛地回過神,強行把那種怪異的感覺屏蔽,以前從未有過這麽莫名的想法和沖動,這樣陌生的自己,甚至讓她有幾分害怕。

她不明所以,只能不自然的垂首,隱藏起自己的失態,也就沒有發現,她此時的出現,讓蘇臻的反應更大。

他急劇起伏的胸膛和淩亂的呼吸用了極大的控制力才穩住,碧色的眸子不斷在收縮和正常之間交替,壓抑住呼吸後,額角都滲出了冷汗。

對於嗅覺不同於常人的蘇臻來說,經過昨夜傳承後的林希,她的氣味比過往多了致命誘惑的香甜,那種隨時都可能激起他體內還未穩定的獸血沸騰的味道,用盡了他所有的克制力才能忽略。

不行,不能楞著!心念一起,林希疾走了幾步,可行動太過慌亂匆忙,疲軟無力的身體沒法支撐她的急劇行動,腿一軟摔在他床前。

兩人距離縮短後,她的心莫名地跳得更快,下意識的不敢再靠近他,就這樣趴在地上,悶聲道:“祭司說,你是為了來回收龍神機甲而到了我們星球的。”

“沒錯。”他不留情面的回答道,公事公辦的口吻。

“不行,如果你拿走了的話……”

林希話音未落,身體就被蘇臻突然伸手拉起,她身體本就無力,只能那樣栽倒在他懷裏。身體的重量頓時將蘇臻的繃帶又壓出一絲血跡,她心裏一抖,掙紮著想要爬起,卻被他按住了手。

順著她的手臂,他的手指慢慢往上移動,他的身體狀況並不容樂觀,至少僅僅是擡手的動作,就讓他手臂青筋直冒,剛剛突然出手的那一下,胸膛側面已經被鮮紅染透。

他的目光就像幽幽的碧色火焰,讓林希不由自主的墜入他目光的漩渦,她僵直著身體,任他的手一路向上,最後撫上了她的臉頰。

蘇臻的手指修長,指腹卻略微有些粗糙,常年握著武器磨出的薄繭劃得她臉頰有些癢癢的。

林希呆呆地任由他的手指滑過臉頰,穿透她的發隙,將她臉頰邊的零散發絲溫柔地掠到腦後。近在咫尺的是兩人呼吸的聲音,還有林希緊張的心跳聲。

他看著她,沈默不語,碧色的眸子閃著她看不懂的神色。

林希終究覺得有些不自然,扭了扭腰,躲開他的手,偏過身體,也轉開了被他眼睛所吸引的視線:“那機甲是由我哥繼承的,我不願意給你。”

說完,她心裏泛起了一絲苦澀,哥哥死了,就算她再不願,可那東西留著還有誰能用呢?他們還能繼續守著等待下一位繼承者,那又該是多麽漫長的時光啊!

可沈靜了片刻,她也沒有等到他的回覆。

她忍不住轉頭,發現他依舊那樣註視著自己,專註且平靜的目光,仿佛可以洞察一切。

“幹嘛這麽看著我?”她皺了皺眉,心跳聲變得更加慌亂。蘇臻的眼神,專註中帶著更多意味不明的情緒,一閃而過的那急速緊縮成線狀的眸子,像極了盯準獵物的野獸,危險而具有侵略性。

“你一定很美味。”他如是說道,完全沒有回答林希任何問題。

什麽意思……難道他的食物是人類?

林希因為他這種怪異恐怖的話而想要起身離開他身邊,可就在同時,蘇臻再次將她拉下,這次彼此靠近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腦袋,他捏住她的下巴,不讓她再有機會逃離。

根本沒給她說話抗議的機會,他仰頭突然貼上她的唇,就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動作,已經足夠讓林希腦子瞬間空白,她完全不理解他的行動意義了。

舌尖的溫熱從她唇上傳來,能清楚感覺到那靈活的形狀,起初輕柔探索的動作好似小獸的舔舐,有些掙紮遲疑,在零亂的呼吸中,時不時停下來。可掙紮和抗拒更加深了欲望,逐漸就變成不滿足,他在短暫的停滯動作後,猛地加重了力道,想要探入更深。

林希則死死咬著嘴唇,不管怎樣都不張嘴。異樣的電流卻在她身體內亂竄,那是從未有過的感覺,緊張的身體,就好像被一股熱血憑空沖上了腦門,奪去了她的思考能力。

蘇臻的手是冰冷的,捏著她的下巴,他的動作則保持著緩緩的、壓抑的力度,品嘗著絕美佳肴一般,輾轉反覆,但他的視線卻是有著不同於平靜外表的熾熱。直到他瞳孔中的碧色微不可查的跳躍了一下,他才突然重重推開了林希,閉上眼,平息那變得有幾分混亂和沈重的呼吸。

林希茫然的坐在他身邊,想要鎮定卻哪裏能夠?唇邊的觸感好像還有他在其上輾轉停留,柔軟的接觸連心都能融化得更軟。

半晌,她才驚叫出聲:“你做什麽?!”

“一時沖動。”

他語調平穩,說得很坦然,卻是緊閉著眼,看不出情緒。

平生第一次被男人親吻,林希下意識的捂住了嘴,一股火焰從心底燃起,在她的臉上瞬間布上一層嫣紅,第一反應是轉過頭不讓他看到她的臉,但很快她又瞥到蘇臻根本像沒有察覺她的舉動一樣,加上想起來這裏的目地,就像是硬生生的用冷水潑在她的身上,將全部的火焰瞬間熄滅。

她的頭側了一下,耳根通紅,但終究沒有再看向蘇臻,語氣仿佛要殺人:“再敢這樣我就拆了你的綁帶把你扔出去!”

“呵呵。”

她聽到他的輕笑,相識以來還是第一次見他有笑意,可惜場合不對,她不由得羞惱:“笑什麽!”

瞥了眼她紅到耳根的臉,蘇臻笑意更深:“能扛我三公裏再把我扔進巖洞,相信你有那個怪力又把我扔出去。”

“你說誰怪力?!”她回頭瞪眼道。

蘇臻笑意收斂,輕描淡寫的道:“難道不是事實?”

林希深吸口氣,固執的堅持了來意:“不要轉移話題!”

“不願給我也必須給。”蘇臻如是說,終於給了她答案,可他語氣很平淡,雖然平淡中卻有不容置疑的霸道。

林希想起兄長的死狀,心裏狠狠地揪緊,失落的情緒瞬間湧上來,聲音也黯啞了幾分:“為什麽?”兄長努力這麽多年才能獲得的東西,最後卻落在他人手裏。這蘇臻是什麽人,他憑什麽說拿走就要拿走,而似乎她還沒有任何拒絕的能力。

“因為沒人能控制它,包括你。”蘇臻淡淡地道。

少女茫然地望著蘇臻:“控制它?我?”

“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模樣?”

蘇臻如此一說,林希心裏頓時湧起一種怪異感,記憶中某些被壓制的東西好像要破殼而出,零散的畫面在她眼前飄過,卻抓不住。她晃了晃腦袋,不經意地仰頭,對面光潔金屬墻面中印出的倒影,腦袋的位置有著醒目的紅。

她驚詫地撫上自己的頭發,拉到眼前一看,才發現原本的烏黑色蕩然無存,現在的頭發紅得仿佛血的顏色。不僅僅是發色發生了詭異的變化,近看之下,她的手腕處也有著奇怪的花紋,仿佛是刻印上去的金屬手環鑲嵌在肉裏。

大腦陷入半遲鈍狀態的林希,沈默片刻,回想起一些片段,不禁喃喃自語道:“怎麽會這樣……怎麽突然變成這樣……”

身體的異變給林希帶來的震撼已經超過蘇臻那不明意味的吻,少女懵懂青澀的心情終究抵不過身邊突變的沖擊。

哥哥的死,龍神機甲,蘇臻的神秘身份,自己身體的變化……一系列的事件在她腦海裏是獨立的個體,但似乎又有著她忘記的聯系,模糊不清的記憶在腦海裏像是一團漿糊,這使得她非常苦惱。

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從蘇臻的房間裏走出,她呆呆地坐在林殊死去時所在的高臺上。

下方是關閉的飛船控制臺,現在已經不得而知,無數萬年前那些來到地球的外星人懷著怎樣的目地留下飛船和龍神機甲,又是為何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不是像現在殘暴的卡斯星人一樣,徹底奴役統治地球。

這艘飛船,在林希變為人類身體,失去了外部覆蓋的龍神機甲的那刻,就失控的重新墜入了地下。沒有光照的變化,在這樣只有飛船內部動力維持的光線環境中,她就那麽呆呆地坐了好幾個小時。

而在這幾個小時中,蘇臻就靠在高臺下方的通道口,將身體靠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默默地註視著陷入苦惱中的少女。

從跟在失魂落魄的林希背後出門到這裏開始,他保持這樣的姿勢已經幾個小時,一動不動。

祭司站在蘇臻身側不遠處,幾次欲言又止。

對老人來說,那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每當他開口想要打破這種沈寂時,就能感受到絲絲深沈的壓力從蘇臻身上傳來,似乎在老人面前站著的不是一個受重傷的男人,而是不知名的遠古兇獸,有著無法測度的危險!

好在林希最終緩緩站了起來,茫然地往自己的房間回去。她一動,祭司終於可以出聲。

“數百年來,為了繼承龍神機甲,死去了無數人,不少人僅僅在第一次與機甲融合時就因為無法忍受那種痛不欲生的感覺窒息而亡!”

一直以來,讓祭司感到自豪的是,林殊是數百年來,人類之中唯一與機甲基因配合度達到95%的特例。可這種最適合的基因體質,也是花了十幾年的時間,做過無數次模擬才能勉強適應那種痛楚。

祭司上前幾步,眼中閃著激烈的情緒:“可林殊不在了!我知道現在我們守著沒有人操縱的龍神機甲是不可能,可是……可是……”

老人支支吾吾的聲音讓蘇臻皺起眉頭,他本就不是個有多大耐心聽人說話的人。

蘇臻的聲音變得有些冷:“你想說什麽?”

作為見識過那晚的震撼場景,並且第一時間找到蘇臻和林希的人,全程目睹了蘇臻那巨大驚人的獸形轉為人形的過程,親眼見到以詭異方式從斷臂處生長出新肢體的不可思議的自愈方式,祭司已經推測出許多東西,加上與蘇臻的幾次交談下來,心裏對蘇臻的力量更是有著盲目的向往。

那種強大正是祭司所追求的引領人類反抗的先鋒,所以他要盡一切努力說服蘇臻。

“能不能請你留下來幫助我們,只要……只要趕走那些外星人,龍神機甲你可以隨時帶走。”

“不行。”蘇臻直截了當地拒絕,“星盟總部不得插手殖民星球內部事務,人權問題也非我職責所在。”

“沒辦法了嗎?能留下龍神機甲的辦法。”

蘇臻淡淡地道:“雖然‘龍神’是最強的生體兵器之一,但如果她是合格繼任者,她可以選擇留在地球,我們不幹涉神級機甲的機師意志。”

老人聞言,苦澀地搖頭:“林希不行!”

“為什麽?”

“對,她的雙胞胎基因匹配度高達95%,她沒理由會低於這個數值,但她從未受過任何訓練!你也看見了,那晚若不是你,沒有意識的她就會殺光所有人!也所幸她沒有知覺,才能活下來,如果再有第二次,誰也不能保證後果會怎樣。”

“所以,我會收回‘龍神’。”蘇臻的聲音平緩而低沈,但卻是不容置疑的堅決。

祭司望著蘇臻離去的背影,不甘心地喝道:“再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喊聲回蕩在長長的金屬通道中,半晌才消失。

蘇臻腳步一頓,沈默起來,碧色的眼瞳深處仿佛從平靜中漸漸升起一簇幽幽的火焰。

祭司眼中頓時升起了希望:“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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